重陽節，是中國的傳統節日之一，不僅承載著深厚的文化內涵，也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。風里帶著清冽的菊香，這香氣若有似無，卻固執地鉆入鼻尖，像一句溫柔的提醒，宣告著古老重陽的降臨。

重陽的菊，總是開得格外熱烈。黃的金燦，白的如雪，紫的似霞，簇擁在園圃里，或疏或密地綴著露珠，鮮活得能滴出水來。古人說 “采菊東籬下”，陶淵明的閑逸，大抵便藏在這花影與酒香之間。而今人們雖少了幾分隱士的雅趣，卻總愛在重陽這天折一枝菊插在案頭 —— 仿佛這樣，就能借這縷菊香，接住幾分秋日獨有的詩意。

小時候的重陽，是跟著爺爺登高的日子。他總拄著那根磨得發亮的竹杖，一步步穩穩爬上村后的小矮山。山不算高，可登頂時風里混著的菊香，總讓人覺得格外清新。遠處棉花的白與玉米田的金黃交錯，像被打翻的顏料罐。他指著山腳笑：“你看，這像不像一條盤著的龍？”我瞇著眼瞧了半天，只看見蜿蜒的土路和零星的屋舍。在沉默的瞬間，從布兜里摸出兩塊甜糯里夾著絲絲柴火氣的桂花糕。如今想來，那天的云、拂面的風、糕點碎屑的甜，連同爺爺掌心的繭，都裹著淡淡的菊香，成了重陽最深的注腳。

后來讀到王維的“遍插茱萸少一人”，才真正懂了重陽的思念有多重。茱萸的辛烈，菊香的清冷，一濃一淡，恰似團聚的暖與離別的愁。現如今科技或許消解了部分傳統儀式感，朋友圈里總刷得到登高的照片：有人站在玻璃棧道上尖叫，有人舉著菊花茶自拍，也有人默默轉發一篇懷舊的文章，卻消不散骨子里對 “高處” 的向往。或許是因為登高時離天空更近，風里的菊香更清，那些說不出口的牽掛，也能被風捎得更遠些。

江蘇省體育局的重陽節全民健身主會場活動，讓傳統與現代在菊香里撞出了別樣火花。三百余名身著彩衣的老年運動員手持彩鞭，鞭梢翻飛間，巨型陀螺在菊香縈繞的廣場上高速旋轉，七彩流光與周邊盛放的金絲皇菊交相輝映。暖場展演時，老者們將太極與鞭陀技藝融合，剛柔并濟的動作恰似風中搖曳的菊枝，既有 “采菊東籬下” 的悠然，又含“老夫聊發少年狂”的豪情。一位年逾七旬的參賽者王伯笑著說：“鞭梢揚起時帶起的菊香，比年輕時喝的桂花酒還要醉人。”賽場周邊的“菊海賽道”使得運動員們借著菊香完成了一次詩意的邂逅。

夜漸深，窗外的菊香愈發清晰，舌尖還留著重陽糕的甜。我忽然懂得，古人把重陽藏在菊香里，原來是想告訴我們：秋雖涼，卻有菊香暖；歲月雖長，卻有牽掛可依。這菊香里的重陽，從來都不是一個單薄的日子，而是刻在骨子里的念想 —— 把親人的暖，把日子的甜，都腌進了秋的時光里，歲歲年年，香不散。（許東彥）